南雍历｜十二月纪（中）：日记里的1937

前言

“这绝对算不上一本消遣性的读物，虽然你在刚开始阅读这本书时会产生这样的错觉。它是一本日记，一本记载了一段真实情况的报告。”

--约翰·拉贝 

1942年10月1日于柏林

《拉贝日记》在被尘封了半个世纪后，于1996年被公诸于世。翻开这本厚重的日记，我们看到的是一段沉重、真实且不容被遗忘的历史；我们看到的是过往南大土地上闪烁的博爱之光。本期南雍历，我们将带你走进日记里的1937，去触摸文字中的血与泪，去感知文字中的爱与诚。

01  山河破碎

1937年9月23日

挤满难民的火车和仓库，受到了最猛烈的轰炸······最近，在一场猛烈的轰炸和在防空洞里蹲了几个小时以后，我打开收音机，想换点音乐来听听，却听到正在播送贝多芬的《葬礼进行曲》，到最后，播音员还情绪激动地说：“此乐曲是上海殡葬机构理事会的深情奉献！”

1937年11月9日

美丽的一天，没有空袭。

上海的报纸又没有到。上海的电台广播说，上海陷落了。就是说，上海地区内不再有一个中国士兵了。

1937年12月12日

下午6点30分，紫金山上的火炮还在一刻不停地轰击着，山的周围一直在电闪雷鸣之中。骤然间，整座山就置身火海之中了。（这是有关南京陷落的象征。有句民谚说：“紫金山焚则金陵灭”。）

1937年12月24日

我还到停尸房看了看，让人打开昨天夜里送来的几具尸体的裹尸布，其中一名百姓的眼睛被烧掉，头颅全部被烧焦，日本士兵也同样把汽油浇在了他的头上。一个约7岁的小男孩的尸体上有四处刀口，其中一处在胃部，伤口有手指那么长。

1937年8月13日，中国军队主动出击盘踞在上海的日本侵略者，淞沪会战打响了。尽管中国军队的陆军对日本陆军形成了包夹之势，但由于日本空军和海军的支援，进攻并不顺利。在日本支援部队抵达上海后，日本军队开始了反攻。日军轰炸机在战场上啸叫着投下炸弹，无数民房与中国居民遭到轰炸。甚至，日军飞机还越过上海对南京进行轰炸，严重危害了我国国民的生命与财产安全。尽管中国军队浴血奋战，英勇杀敌，但由于中国仍是一个落后的农业国，经过三个月的抗争后，上海沦陷。而上海是中华民国首都南京的门户，占领上海之后，日寇的屠刀挥向南京……

02  国际安全区

1937年11月22日

下午5点，国际委员会开会讨论成立一个南京平民中立区。大家选举我当“主席”，我推辞不掉，因为为了做件好事，我让步了。但愿我能够胜任这个也许将来会变得十分重要的职务。

1937年11月30日

国际安全委员会须解决的问题具体如下：

1.经费

2.警察

安全区人区检查安全区边界守卫

警察人员的数目及其安置

3.士兵与涉及军队的事项

撤出命令及其检查

军队开始逃跑时的措施，伤员的照料

4.伙食

食品的数量食品的储存和分配

5.运输与运输工具

6.难民的住宿

监督

住房的使用和管理

(1)公共建筑物(政府的)

2)学校及教会建筑物

(3)空闲的住房

芦席棚

7.公共设施

提供水、电和电话

8.卫生设施与医疗保健

专用厕所

垃圾和粪便的清理及运输医院和医疗设施

1937年11月，南京沦陷前夕，金陵大学决定西迁四川。为保护校产，校长陈裕光委任历史系美籍教授贝德士以应变委员会主席兼副校长名义留守南京，承担守护校产的重任。

杭立武是最初提出成立安全区的动议人之一。身为金大董事长以及中英文教基金会总干事，他与国际交往密切，主动邀约南京的一些外国人士商议，主张仿照上海饶牧师的经验，成立南京国际安全区。这一动议与一些外国人士想法一拍即合。经过一番交流，他们共同决定请德国人约翰·拉贝出任主席，金大教授史迈士任秘书，费吴生（即费奇）任总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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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立武

（1901-1991）安徽滁州人，教育家、政治家、社会活动家。1924年毕业于金大政治系，后赴英国伦敦大学获博士学位。归国后任中央大学政治系教授兼主任。1933年成立中英文化协会，开中外文化交流之先河。

后来杭立武先生回忆道：“1937年11月，我在南京看到报纸报导上海有一个饶神父，在上海设难民区，容纳很多妇女和小孩。我忽然动脑筋，觉得日本将进攻南京了，我准备成立一个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并设置一个难民区。那时我是金陵大学校董会的董事长，认得金陵大学的许多美国人，同时我也是中英文教基金会的总干事，和许多英国人、德国人有来往。我们这个难民区很自然地就把金陵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划进去，一直到鼓楼、新街口。划好后，我们就写信给上海饶家驹神父，请他把地图给日本的司令看，请他们同意我们成立难民区，并且答应以后不要骚扰难民区。”

（1937年12月日军纵火行动中幸免于难的安全区内金陵大学理学院）

（在金陵女子文理学院设置的难民收容所）

（在金陵大学校园内设置的难民收容所）

11月22日，南京国际安全区正式成立。校方先是为难民区储备粮食，将金大礼堂用作堆栈；又将金大校舍腾出，以供难民栖止。尔后国际安全区委员会发布《告南京市民书》，安全区正式开放。

南京国际安全区开放后，最多时约有25万难民涌入，后来共设有25个难民收容所，其中与金大相关的有金大蚕厂（金银街15号，蚕桑系系址）、金大图书馆、农科作物系、金大宿舍和金大附中五所，由贝德士、陈嵘和金大宿舍收容所所长齐兆昌共同负责，收容难民最多达3万余人。

收容所内每幢房子均有金大留守职员和选出的难民具体管理。除普通难民外，居住在其中的还有数以万计的知识分子和学生，包括各高校留守人员1000多人、南京中小学生5万人中来不及逃走的数千人、上海和沪宁线各校师生尤其是教会学校师生数千人，以及随后由金女大转来的数千名女性难民。

（图片为校园中的难民与儿童）

（图片为国际安全区示意图）

1938年2月18日，南京安全区国际委员会在日本占领军的胁迫下改为南京国际救济委员会，成为一个纯粹的救济机构，安全区随之解散，难民收容所在5月底也被迫关闭。尽管如此，在国际安全区存在的一年多时间里，仍有25万中国人的生命得以被挽救。

（图片为安全区标志）

03  “南京好人”&“中国的辛德勒”

1937年11月26日

德国大使馆收到了上海总部给我的一份电报，内容是:

转西门子洋行

本西门子洋行通知:请您本人决定是否离开南京。为保证人身安全，建议迁至汉ロ。望回电告知您的打算。

我请人通过大使馆答复如下：

转上海西门子洋行

1月25日来电，表谢。我已决定留在南京主持国际委员会工作以建立中立区保护20多万平民。

拉贝

1937年12月24日

我必须像往常那样和衣而眠，因为我要时刻做好将闯入者赶出去的准备谢天谢地，今天一切都很安静。我久久地倾听着周围的呼吸声和声，偶尔也会被病人的咳嗽声打断。慢慢地，我也合上了眼睛，“平安夜，圣善夜，······”

1937年12月25日

我收到了一份意想不到的很好的圣诞礼物，那就是600多人的性命得以挽救。

1908年，一个年轻人踏上了去远东的旅途。数年在海外工作的经历使得他早已习惯了漂泊，只是东方令他有些兴奋，马可波罗笔下神奇的国度，它究竟有怎样的魔力？抵达北京之后，年轻人深深爱上了东方的文化，他对北京的一切都感到好奇与喜爱。他走过青石板的小街，穿过一座座牌坊，抬头看，飞檐斗拱，工匠的技巧使他惊讶，移目向远，北京城墙在夕阳之下散发着金光，宏伟的气势使他折服。江山如画，教人如何不沉醉？愣了会神，他连忙准备好照相机，用照片记录了东方的奇妙。二十年后，他用笔记下了他在北京的生活，取名为《我眼中的北京》和《慈禧的最后诏书》。

1937年，年轻人已经褪去了青涩。现在，他已是西门子公司南京代表处的负责人。而在五年前，他在金陵大学的校园中租用了一间别墅。此刻，他坐在办公桌前正皱起眉头，桌上是西门子公司的一篇要他撤出南京的电文。他回想着这几天越来越频繁的防空警报，想着炸塌的房屋……他不愿冒着丧失生命的风险，他知道生命的宝贵。然而，几天前，他刚刚答应担任南京国际安全区的主席，他感觉到了肩上的沉重。他脑中飞快闪过一些词语，死亡，屠杀，废墟，生命……生命，正是生命，他珍惜自己的生命，南京的民众又何尝不珍惜自己的生命呢？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都在中国，我在这里与我的妻子结婚，我的事业在这里成功，我的儿孙都在这里出生……不，我不能走，为了这块土地，为了生命的尊严，对，我不能走……终于，他下定了决心——不走。

1938年新年，他听到窗外的喧闹声，不会是日本人吧？他不顾身体的疲倦到了门外，门外的难民排成一圈，簇拥着他，他有些不知所措了。突然间，人群开始了鞠躬，他突然想起，今天是新年，尽管城里是一片废墟，但总会过去的，新年代表着新的希望。正想着，人群中突然散开一张大红绸布，上面写着“您是几十万人的大菩萨”，他有些哽咽了，他知道，在中国，菩萨代表着民众的尊敬。他曾过了无数的新年，也收到过无数的礼物，只是没有任何礼物像这个一样让他感动。

（南京难民给拉贝的新年贺词）

（拉贝院子里保护的600多人无一伤亡）

他，是约翰·拉贝。

正如习近平总书记所言：“中国人民纪念拉贝，是因为他对生命有大爱，对和平有追求。”他将一直被南京人民铭记，被中国人民铭记。

（图片为德国红十字会颁发给拉贝的勋章）

（图片为位于南京市鼓楼区小粉桥1号的拉贝故居，2021年是南京大学拉贝与国际安全区纪念馆建立15周年）

结语

斑斑血泪，警我自强。

英灵不灭，日月犹长。

钟鸣以醒，殷鉴岂忘？

祈愿毅魄，驱开雾霭；

祈愿碧血，喷薄霞光。

资料来源：南京大学校友网；拉贝与国际安全区纪念馆；《拉贝日记》

-南京大学学生会学术创新部-

文编｜陈靖楠 许驰

美编｜许驰

监制｜徐笑然 刘雨辰

出品｜南京大学学生会学术创新部